瀟湘鴿事 六 (下篇)

　　                      瀟湘鴿事 六 [下篇]
　　                                     文/林長岳

　　         “東北佬”逞強舒紅袖， 嘆“犟神”劃地欲為牢

　　話說東北佬將犟神送出喬莊大院，駐足對犟神說：“林哥，那幾只上海鴿如果您喜歡就全整了去罷！要么您自己挑選，咋樣？我心里的確喜歡那幾只酷像翻毛和吳淞鳥的戴上海足環(huán)鴿子，但我還是惋言謝絕了他的贈與。并說今后如有機會，一定將這幾只鴿子借去一用，如是和他別過回家。

　　在返家的路上總在惦記著那幾只鴿子，到家后急匆匆到廚房將木柜小門打開，先后將翻毛鴿和吳淞鳥抓出來仔細觀察。憑暫留的視覺印象，去確認東北佬整回的那幾只上海鴿，和它們是否有相連的血緣關(guān)系。妻子對我這一突然舉止感到奇怪，用好奇的眼神望著我。我對她說出原委，她淡淡的說：“垅尚不保，何望蜀乎！” 這兩句不冷不熱的話，我無言以對。但使我意識到養(yǎng)鴿“禁令”尚未解除，何苦又去招惹麻煩和不快意，如是，此事從此我再未提及。

　　算來被囚禁的八只精靈，在光線暗淡的柜中生活已有三個月了，它們已習(xí)慣了在黑暗中取食飲水。兩羽膠人在鴿舍疏于打斗，吃完食后就飛上棲息架休息，這些日子很少聽到它兩喔――喔――地哼叫。本想對木柜作次大掃除，但還是未動手，卻獨自步行去了“程老六”母親家，只見老人家在她屋門外的水泡桐樹蔭下，擺設(shè)了一個茶攤。幾只大杯里盛滿了黃澄澄的清茶，杯口用玻璃片蓋著。五分錢一杯，賣給過往行人解渴，她就坐在那條木長凳上。

　　我走近前喊了一聲“伯母”，她認出是我，未等我再開腔，她就高興地對我說：“‘六子’來信啦！”。她要我坐在長條凳上，她卻起身進屋去了。好一陣子才走出來，將手中那封“六子”的來信遞給我說：“他大哥，早幾天收到他的來信，說他在魯?shù)匾寻差D下來了，一切都好，要我放心。并問你來這沒有，要我告訴你，那幾只鴿子在那里養(yǎng)的很好”。我忙接過信，將信紙抽出展開看去，聊聊數(shù)語，對我半句問好都沒有，他倒未曾忘記我的承諾，我心想這程老六真是個混球。我將信遞還給了老人家，告辭時硬塞給她老人家一斤肉票和兩塊錢說：“伯母，這些給您老去買點菜吧”！她僂著腰怔怔地望著我，嘴巴嗡合了幾下，但沒說出什么。我告辭走了，當(dāng)我回頭看時，他仍佝僂著腰朝我望著，風(fēng)兒吹散了她的滿頭白發(fā)。

　　走過幾條長街和大道，只見到處墻上用不同顏色的油漆書寫著，“文攻武衛(wèi)”和“要文斗、不要武斗”，及用黑色墨汁寫的，“打倒死不悔改的走資派”的大字標語。正走著似聽得身后有人在叫“林哥、林哥！”的。我猛回頭，見遠處一伙約五六人朝著我直奔而來，我干脆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他門奔來的方向，站著不動。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前面一個穿軍衣的大塊頭邊跑邊揮手，喊著“林哥，是我呀！” 這耳熟的一聲，方知朝我直奔而來的是東北佬一伙，心才定下，他們六人已到跟前。我說東北佬呀！你們可嚇我一跳。見“爛嘴”也在其中，他和東北佬穿著軍衣褲，其他四人面生，他們穿著不一，相同的是他們和“爛嘴”手里都倒提著駁殼槍，大機頭都張著。東北佬腰間別著兩支駁殼槍，他們的左膀上都戴著“××挺進縱隊”的大紅袖章。嗬！嗬！這小子還真拉上桿子啦！

　　喘著氣的東北佬問我上哪兒去！我沒回答，卻笑著揶榆他說，兩月不見尊駕，老弟競成了山大王了，不知貴司令有多少人馬？他咧著那張大嘴笑著說：“林哥！別寒滲兄弟了，我還能干什么？不就是湊湊熱鬧。”我倆只顧站在馬路邊說事，那廂“爛嘴吳”可奈不住了，他頗不耐煩的催著，走吧，別把事給耽誤了。我先只顧著和東北佬說話，沒注意他們，“爛嘴吳”這一催，把我的目光拽向了他們右手倒提的駁殼槍，大機頭還全張著。我輕聲對東北佬說：“兄弟！叫他們別亡命，快將那玩意兒全關(guān)了，走火會出人命的�！彼牶筠D(zhuǎn)身對爛嘴吼道，“你催什么！還不收起那‘撈什子’�！�

　　他又將我拉開幾步悄聲說：“林哥！沒事別出來閑逛，世道不太平，兩派都有槍，武斗得緊，冷槍子每天都在傷人，如被打死了還真冤。我得走啦！”我本還想問問那幾只上海鴿的情況，他們一行卻急匆匆地去了。只要你稍加留神，就可看到從稍高建筑物的窗口，挑出一桿桿的造反派的大旗，就好像沽坊酒肆挑出的“望”一樣。

　　犟神回家沒趕上吃午飯，遭到妻子抱怨。問及出門去處，回說去了程老六母親處，老六來信了，對我們沒有問好，倒問他母親我去過沒有，真有他的！這小子可算是混蛋到家了。妻子聽后嘆了口氣說：“這樣的環(huán)境，也難怪他不來信聯(lián)系，你別看老六粘糊，處事會有他的道理，我們沒必要生氣。”犟神又將回家路上遇到東北佬的事說了，妻子擔(dān)心的說：“別跟他們攪在一塊，我們?nèi)遣黄�。你別老惦記著那幾只鴿子。”犟神這點心思被她一語道破，尷尬地笑了笑，“沒有的事，誰又惦記那幾只鴿子啦！”

　　從此以后有近三個月時間，東北佬他們再沒來過家，-犟神除了上班，就呆在家里，終斷了鴿友之間的往來，在家除了倒換著侍弄那些鴿子外，就是看書。要不就躺在睡椅上閉著眼，做著離奇的賽鴿夢。他像囚禁那八只精靈那樣，“畫地為牢”將自己圈禁在“家”的小天地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篇：[老軍伍黜官歸故里，草莽漢喪命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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