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牧鴿人(三十八)

牧鴿人滄桑之潭州鴿事

東北佬 計窮覓鴿    放信陽二伐中原

　　話說譚州養(yǎng)鴿人自首次放四百公里廣水成功后，群情雀躍。那些養(yǎng)鴿名宿回想十多年前潭州的鴿子比賽，放個幾十里歸巢都那樣艱難，今天放400公里當天竟能回歸真有些匪夷所思。如是那些遺老們和知情者為此在坊間茶肆不厭其煩的說道，也許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并渴望今后能有人繼續(xù)組織比賽，但而今不比以前，當年有個老學究楊四阿公出面組織，他還能去打些秋風來作為獎賞，這些己成為城南舊事，只能是對潭州賽鴿的追憶罷了。但那些因武漢及廣水比賽成功而有些飄然的養(yǎng)鴿人，竟想自發(fā)成立“鴿會”來組織今后的信鴿比賽。金鋪劉二掌櫃的弟兄杏花井老劉亦有些飄飄然了，竟不知所以的去找曾仕隱商量，殊不知在那個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人已被分為三六九等的歲月里，聚眾結社將罹囹圄之苦，誰敢與項上人頭作梗，想成立民辦鴿會之念只能是當時養(yǎng)鴿人的響往，有如曇花一現(xiàn)罷了。

　　再說曾仕隱廣水回了兩羽，他暗自思量，為什么放武漢會覆沒了全軍，而今四百公里卻來了兩只、以后將又會如何呢？沒有什么養(yǎng)鴿經驗的他為此在苦苦思襯著，一有閑暇就著了魔似的貓在鴿屋內輪番的看著那幾只鴿子，想在它們身上悟出點什么來，可惜苦娃子如此費心、結果還是什么也悟不出來。也只好作罷，只好把開胸雌和小日本黃眼雄繼續(xù)出小鴿再試一下好歹。臆念萌生時朦朧間似乎見到了它們的子裔從天掠下，他趕緊搖搖頭定了下神來走出鴿屋。

　　話分兩頭，再說渾名叫“黑瞎子” 的東北佬楊錚，在廣水又剃了個光腦袋后，自己感覺倒沒有什么大的不自在，但在玩鴿子這個小圈子里，如果比賽不回鴿子的確要矮人一截，在養(yǎng)鴿人聚在一塊談論鴿子時似乎被剝奪了話語權，這對“黑瞎子”來說，非常尷尬又無法發(fā)作，誰叫自己養(yǎng)鴿技不如人。如是他想也弄兩只好鴿子來玩玩，興許下次也能進個前十名。擺在他面前的是找誰去弄，他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有好鴿子的人家，老尹和吳師付養(yǎng)的是上海名種，什么李種和黃種，鴿子是好，可他們不會待見老子，奶奶的弄不好還會討個沒趣。去找那個養(yǎng)史達沙、裴爾琴鴿子的秦技術員吧，他喝墨水太多對我這號粗人會避而遠之，想來想去只有找犟驢子曾仕隱，但他養(yǎng)的鴿子就那么十多只能否給我呢？管他，跟他去磨唧興許能弄到一兩只。主意己定，他溜進叔叔的房里整出一瓶山西汾酒，又到伙房弄了一大砣鹵牛肉用舊報紙包好后塞進他那個縫有紅五角星的黃軍布背袋里。背著軍袋子怱怱地走出了喬莊。

　　“黑瞎子”來到興安街，徑直走進“羅府”曾仕隱住處，就是那兩間雜屋。仕隱的妻子莫菲正在做晚飯，“大嫂，做飯咧，大哥在家么？”黑瞎子進門一聲問候，莫菲一看是楊錚來了，忙說：是楊兄弟來啦，快坐，他剛下班回來就貓在鴿屋去了。黑瞎子一聽，也沒坐，將軍袋子往飯桌上一放就直奔鴿屋，隔著門叫道：“嗬！犟驢子好自在，快出來吧！咱兄弟喝兩盅”，苦娃子一聽那粗啞嗓子、就知道是那渾人“黑瞎子” 來了�！翱爝M來看看我這兩只廣水雄吧，大鼻子黃眼多威武，多像它的父親�！笔穗[有些炫耀地在屋內說。楊錚聞聲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內那十來只鴿子沒有因闖進生人而驚飛，只是略一騷動仍穩(wěn)穩(wěn)地站立在那被打進墻壁的小木樁上。不用目光去搜尋就能看到了那幾只外形酷似得一模一樣的班鴿，乍一看真難分辨誰是誰。楊錚連說好鴿子，威武！老子真還看不出你們誰是爺誰是兒子，這“遺留”真好。仕隱一聽，這黑瞎子又在不懂裝懂，還賣弄出一個什么“遺留”來，忙更正他說：哪來的遺留、是“遺傳”�？蓷铄P蠻著說：咱的啦！不都一樣么，就好像女人給丈夫留下后代這不就叫遺留么。曾仕隱無奈地搖搖頭說：歪理，真不可理喻，出去吃飯去吧。

　　倆人來到灶屋，楊錚忙從黃軍袋中摸出那瓶汾酒置于桌上，又將那砣鹵牛肉交給莫菲大嫂，莫菲將牛肉切成片、并做好調料淋于其上，與做好的菜一并端上飯桌，楊錚忙將酒斟好。于是哥倆對飲起來。仕隱見“黑瞎子” 只顧喝酒并不言語感到有些詫異，就問道；兄弟只顧喝悶酒莫非有什么心事！楊錚說：也沒有別的什么，就是——就是——，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說：今天你是怎么啦！說話吞吞吐吐不像個爺門。有什么你就說呀！這樣藏藏捏捏的真像個貓著灑尿的。這回黑瞎子真還聽懂了仕隱所說，是在潮解他，忙辯說：我是女人么！我黑瞎子能是女人！大哥，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是藏捏，我是不願奪你喜愛才沒說，我看，你才貓著灑尿咧，哈——哈——哈——哈——。“嗬！你真還赿說赿來勁競打起哈哈來了，新鮮！你這小子倒學會耍心計了，沒誰願意聽你繞來繞去，有話直說。來！干啦。”一碰杯雙雙將杯中殘酒灌進了肚腸。這楊諍苦著臉壓低了嗓子說：“大哥，我連剃兩次光頭人都變矮了，快要變侏儒了怎么見人呀！只有大哥您能幫我了”說完嘴角裸露出一絲詭譎的笑。仕隱己明白他的來意，于是說：“東北佬，你就別長呀短的繞彎子，鴿子可以送你兩只，記住，這討要鴿子可不是掰玉米棒子，要好好待牠們�！边@黑瞎子一聽喜笑顏開，忙說：“謝謝大哥、謝謝大哥，一定好好待它們�！弊焐先缡钦f但心里又在想，這犟驢子會給我兩只什么樣的鴿子呢。飯后，仕隱將那只信陽六名雨點黃眼雄，和羅剃頭家的一只上海鴿出的沙雌送給了楊錚，這回他真是歡天喜地的離開了“羅府”，提拎著兩只鴿子回到了喬莊。

　　再說文革狂濤、鋪天蓋地席卷中華大地，自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發(fā)表后，在打倒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打倒修正主義的聲浪中、共和國主席、和一些國家領導人相繼被打倒、老帥蒙麈。國無寧日。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養(yǎng)鴿定論亦屬玩物喪志，民間自娛的養(yǎng)鴿就這樣無形被禁錮。由于大氣侯的影響，養(yǎng)鴿人中好些產業(yè)工人都鬧革命去了，因此養(yǎng)鴿人少了許多。人啊人！當時除了去“鬧革命”又還能干些什么呢？一介“養(yǎng)鴿草民”，既不配去“憂國”，又不能“憂民”。于是那些與世無爭的養(yǎng)鴿冥頑之輩仍繼續(xù)在養(yǎng)他們的鴿子。

　　在那個“以階級斗爭為綱” 的年代里，好人與壞人之定論己悖常理，常言道：不遵法紀做壞事惡事、喪天良之事定是壞人，遵紀守法的善良之輩必是好人�？稍谖母镏�，好人壞人是以階級成份、階級出身論好壞定論，人被分為三六九等，甚么四類分子、二十一種人，無形中又有紅五類和黑五類之分。那些其祖輩是地主、富農、或舊時代官僚的子子孫孫，就要揹著先人的的階級成份終了一身成為另類。直到文革結束后，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停止使用“以階級斗爭為綱”這個口號，否定了中共十一大沿襲的“文化大革命”中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 的觀點。這才給這些老少另類一線生機。

　　連養(yǎng)鴿子也是“玩物喪志”，這使曾仕隱的養(yǎng)鴿走到了十字路口。妻子勸他說，你養(yǎng)鴿無非是解脫心中的憂結，憤人生的不平，早就沒有志了，還有什么志可喪，算了，我們就不養(yǎng)了吧！仕隱嘆了口氣說：難��！不養(yǎng)又怎生割捨，不養(yǎng)鴿也跟著他們去鬧“革命”么！這是萬萬不可的。人活著怎么就這樣艱難呢？他更擔心的是那十來只鴿子今后家飛與否，家飛吧怕招搖引人注目，不讓它們飛吧，它們有可能要終生囚禁。兩難之下決定，將那準備放460公里的兩只雨點、在中午或傍晚放將出去，舍內停止育鴿，走一步看一步吧。此時的曾仕隱懷著一顆忐忑之心養(yǎng)著鴿子。

　　轉眼又到了次年六九年秋天，星沙鴿人還是自發(fā)組織了一場秋賽，賽距460公里信陽站。參加這次比賽的養(yǎng)鴿人不多，集鴿也不敢那么大張旗鼓，他們將自己能放飛的鴿子幾乎都頃巢而出，共集鴿67只。派了倆司放員搭乘北去的火車前往信陽。信陽位于河南省最南部，接壤湖北，座落在在廣水以北的雞公山腳下，右有伏牛山，這伏牛山脈有七十二峰，地處中原腹地，西出秦嶺，晨曦中高處遙望伏牛山諸峰，亂云飛渡，山峰在云海中時隱時現(xiàn)。近睹山勢，層巒疊嶂，雄渾蒼郁大氣磅礴，蔥蔥郁郁綿延數百余里。前有雞公山，是賽鴿返巢必經之地。要繞過雞公山順長江而下才是正道，如定向不準闖入西南方向的伏牛山脈，這些鴿子將會留落異鄊難歸故里。如不幸被酒肆之徒所獲，將魂斷他鄉(xiāng)成盤中之肴。

　　這六十七羽鴿子在雞公山北信陽車站放出�；\門開處，一陣劈拍之聲、這些賽鴿如困囚一般沖霄而去，扶搖直上蘭天。一陣攀升幾個盤旋，向深邃的天際翻飛而去……

　　欲知后事  且待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