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鴿事 五 (上篇)

                                          文/林長岳

               救精靈飛奴遭囚禁    程老六攜女走他鄉(xiāng)

    話說一場“鴿難”信鴿橫遭捕殺之后，方興的瀟湘信鴿就像那一現的曇花、瞬間就湮滅了。由此很多鴿友中斷了養(yǎng)鴿，但仍有少數冥頑之輩、像在參禪了道似的罔若世外高人。卻又揣著那顆忐忑之心仍在養(yǎng)鴿。似乎眼前發(fā)生的事與他毫無關連。使人頗費疑猜。文革步向深入、紅衛(wèi)兵運動、破四舊在延續(xù)著。

    “犟神”已有好些日子沒去羅老家，也很少與原來那些鴿道中人接觸。終日失魂落魄似的，對那些幸免于難的鴿子犯愁，是繼續(xù)喂養(yǎng)還是將這些小精靈全都殺了？他難施進退。當他想起捕殺人員限期處理余下信鴿的時限，心里十分懊惱，但又無法抗衡。在無法解脫這魔鬼般的困憂時，曾橫下一條心、要將這些劫后余生的小精靈全砍了，這時妻子勸阻了他�！彼鼈儎倱旎匾粭l性命，這倒好、你又要殺它們，好歹它們也是條生命��？怪可憐的”。還是想個法子避過這陣風頭，沒準哪天又能養(yǎng)了也未可知。妻子在繼續(xù)勸說。這樣一來、他的心平和了許多，扔下了手中的切菜刀。隨即她就將切菜刀拾掇了。

    “犟神”怔怔的呆坐在小矮方凳上，滿臉無奈的神情，“去找那個東北佬幫幫忙吧！興許他能有辦法。他叔不是在長沙支左么？” 妻子自言自語地說，”犟神”沒有吱聲，他那游移不定的眼神、仍藏著幾分殺機。她深知自已的丈夫現在需要安靜，需要熄滅心頭那股無名之火，沒再說什么就下樓去了。當她拿著買好的鹵牛肉回到家里時、丈夫卻不見了。她尋思天都快要黑了、他能到哪兒去呢？

      妻子走后、犟神帶著一腔煩悶下得樓來、信步朝湘江河堤走去，這時殘陽將盡、己是滿天晚霞，一江湘水被染得血紅，波光中倒漾著三、五漁舟。他在堤邊無言地不知坐了多久，不見了漁舟，點點漁火游移在青黑色波光之中。茫茫夜色已慢慢襲來。犟神滿心愁緒交融在這茫茫夜色之中。秋風輕拂、頻添涼意，我起身準備回家、但兩只腳不自主的朝坡子街走去。到羅老家早已掌燈，羅大奶奶見到“犟神”的到來頗感意外，沒說什么就匆匆進內屋去了。羅老讓坐后給我斟了一杯冷茶后，細聲問我“鴿子怎么樣了？” 這一問我到有些納悶，往日里大喉嚨、粗嗓門的羅春芳老先生，今天說事競象個女人似的如此不濟。我也輕聲回答：“被他們弄死一些，好歹還留下十幾只”。他又問那兩只吳淞鳥和翻毛都在么？“都在，那三只飛信陽和廣水的獎鴿也在”。而后羅老只淡淡地連說了兩句、這就好、這就好、風頭上別胡來，之后就再沒有言語了。

      這坐冷板凳可不是滋味，我很不自在，心想今天“羅大佬倌”說話怎么這樣不痛快，(羅大佬倌是鴿友給羅老取的外號)、藏藏捏捏，話里似有玄機，令人費解。猛然間見到貼墻而立的大衣柜、它似乎提醒了我些什么，我情不自禁的從唇邊迸出：“就是此物可救它們”。話不投機、沒等羅大佬倌再言語，我就匆匆告辭。

      出得門來往回家路上行去。時值深秋，颯颯秋風、樹影婆娑。浩月當空，小巷深處傳來幾聲蟲鳴。給這靜謐的秋夜頻添了幾分詩意，幾分簫索。

      回到家時，時鐘剛敲過十點。妻子還沒有休息，煤灶上還溫著飯菜，犟神此時已是饑腸難奈，當妻子收拾好叫他吃飯時，見他一臉歉意。想說什么也就沒吱聲了。小飯桌上擺著一碗丈夫愛吃的豆腐水煮魚，一碟鹵牛肉，還有小半瓶沒喝完的汾酒。犟神實在是太餓了，他先用魚湯泡了一碗飯、三五幾下就吃完了，肚子頓感舒服。而后他將小飯桌移至窗前，對著當空的浩月，滿斟了一杯酒，與月芽的清輝一飲而盡。妻子陪坐在桌旁、給斟上了第二杯酒、就這樣一杯一盞的妻斟他飲，一來二去哪小半瓶汾酒要見底啦，方平靜的心又被酒攪亂了。夜已闌，夫妻二人毫無倦意，犟神怔怔地望著妻子想說些什么、而她也想從丈夫的眼神中捕捉到些什么，他低吟了一句；苦堪無術輸惆悵，莫怪傷多酒入唇，她隨即起身拿來紙筆，將紙平鋪在書桌上、將筆遞與丈夫。犟神握筆略一思襯，一揮而就五律一首：
        秋蟲鳴小巷， 明月伴君歸。 金風敲窗過， 伊與共清輝。
        銀光搖斗室， 風冷入羅闈。 南柯連比翼， 夢里莫徘徊。

      寫罷、犟神復坐于小桌前、她在推敲這首五律，情景交融，她會心的笑了。但她還是不無憂心的問：“有主意了么？要不還是找下東北佬討個主意”。不用了，我已有辦法啦。犟神臉上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妻子欲再問，他忙道：“今宵太晚，明朝再說吧”。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也就熄燈尋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