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曾幫我養(yǎng)鴿的平凡老人

　　周末的一場大雨下了一個透夜，周一早上還是凄風(fēng)苦雨。周一這天原計劃早晨7時許我們要去北山墓地悼念去世三周年的岳母，雨仍下個不停，快8點了，各方親友商議還是等雨停了再去或者下午去。此時電話鈴聲又響起，她的幾個孫子已登上了北山，他們在雨中，我們在屋里，還是去吧。我妻子勸阻了都已70多歲的二姐、二姐夫。我們一行9人搭著傘，提著香蠟紙炮等祭奠用品在雨中出行了，走到馬路上，兩個鴿友開的車已在毛毛雨中等候。10多分鐘后兩輛車都已攀到半山腰，由于地震災(zāi)后清除地質(zhì)災(zāi)害，半山腰清除下來的黃土淤積到柏油路上，雨一下變成了淤泥，車打滑無法前行。兩輛車上的人趕緊在泥濘中下車，人推車挪安全第一，將車轉(zhuǎn)向回城。此時滿褲腿淹沒鞋的泥水已弄的我們狼狽不堪。雨還在下……早已到山上的6個孫子己將特別濕滑的地方墊上了野草樹枝，并分別在險要地段站立，拉扶我們一把，小雨還在下著，我們一腳高一腳底的在泥濘中艱難行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到了墓地，我們匯合了。雨水汗水在臉上身上流淌，濕盡了我們的衣服，模糊了我們的雙眼。

    在山上，雨還是零零星星下個不停，稍做休息后開始祭奠掃墓活動，煙霧在細(xì)雨中繚繞，紙火在細(xì)雨中燃燒，蠟燭在細(xì)雨中流淚，我們在細(xì)雨中追思。一位和我們一家一起生活24年，幫我養(yǎng)了15年鴿子，活了九十歲高齡，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老人。

    10時許，雨停了，霧散了，鞭炮響了，和我同齡的長孫點燃了九十發(fā)禮花炮，震耳欲聾沖向天空，捎去了我們的無盡思念，帶去了我們永恒的追思。

    岳母是一位歷盡苦難的艱強的母親，她出生于東江一個富裕的農(nóng)戶家中，嫁予鄰村上郭家一戶“城里有鋪子、山上有莊子”的大地主家，其夫為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十里八村屈指可數(shù)的讀書人，但解放初因病過世。她在極度艱難的困苦時代拉扯著她的4個女兒，在極其貧困窘迫中于“生活緊張”時改嫁給一位四川來的“做槍的手藝人”，42歲時生下了我的妻子。她顛著“三寸金蓮”到河南里拉炭、在藥村公司揀藥、幫人做零活縫縫補補糊口渡日。又一個個幫女兒、女婿們帶大了她的12個外孫子。如今她的10多個曾孫都已成人，大多都大學(xué)畢業(yè)走上了工作崗位，又有了他們的兒女。真是枝繁葉茂，他們沒有辜負(fù)老人的苦心，如今一代更比一代強。有幾個孫子借“災(zāi)后重建”的東風(fēng)，修起了三層10多間的樓房，大家都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的好日子。

    岳母是一位樂觀開朗的慈祥的母親，她心中有憂一人擔(dān)，從不言愁苦。和我們一家生活了24年，從未擔(dān)憂慮，身板硬朗朗。無論是在財政局家屬院還是地稅局家屬院，替人看孩子看門，見人問聲好，對人樂呵呵。街坊鄰居都說她是位“老好人”。有次我打的士時女司機夸我是個孝子，我大惑不解，你怎么認(rèn)識我呢？她說“十幾年前我在財政局門前修表，一有空你丈母娘就和我們閑嘮，常念叨你的好，那老人確實是個好人”。岳母一生節(jié)儉，常常惦記的是身患小兒麻痹殘疾的一個外孫，那是家里的廢書廢報紙、各種酒瓶子易拉罐、廢塑料鞋等等都被她換成了幾角錢、幾元錢，時常給家里買來酸菜購來洋芋，有時也接濟(jì)這個外孫子。記得有天中午她硬將一雙布鞋5角錢賣給了收廢品的人，人家說是橡膠底，不是塑料底不要。她硬說就是塑料底。我當(dāng)時也沒看個究竟，事后我找一雙穿了一次，20元買的橡膠底軍品布鞋時才知曉，它早已成廢品讓她給賣了。這些點點滴滴的掛念也讓她的外孫們也念念不忘。唯一遺憾的是老人彌留之際，我還坐上貨車去禮縣白河鄉(xiāng)給貧困村上去送桌椅、沙發(fā)、電視等物，顛簸了16個小時晚上才回武都。第二天老人說：“你們都把我好，你們一輩子謀啥成啥，你們都把心盡了。我還想給你抱孫子呢。”“人就是這樣，來時給條命，去時給個病，我沒受大累睡床就知足了。”在不停的嘮叨中躺在女兒的懷中仙逝了。

    岳母是一位大智若愚的平凡的母親，上世紀(jì)八十年代一位農(nóng)村來的婦女飽受在城里工作的丈夫欺凌，她曾目睹該男子和第三者來往，眼看著該婦女帶兩個孩子無人養(yǎng)活的可憐狀，毅然帶著該婦女找到第三者工作的地方理論，終于驅(qū)走了第三者，使這位農(nóng)村來的婦女伸張了正義，家庭也破境重圓，如今他們已是兒孫滿堂。她在街道旁臺階上閑座時，路過的貴為縣長的親侄子問她，她說“你不喘話，我把你已認(rèn)不的了”，實質(zhì)上他就從未看望過她一次。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落實政策”時她在城里的三間房被其前夫的弟弟家要回來了，她卻不聞不問裝聾作啞。有個女兒鬧她時，她卻說“那是老漢（我岳父）六零年生活緊張時300元錢給公家賣了的”，誰要回來是誰的。上世紀(jì)70年代郭家坪上有一院子老房子，她讓其長外孫180元錢賣了，把她高興的直笑，因為那點錢可以買些糧食救一家人的性命呀。我的妻子嫁給我時其母已是上無一片瓦、下無一籠地、一貧如洗，但她卻有個很少吃藥打針硬梆梆的好身體。

    岳母是一位誠懇待人的樂觀的母親，我們在財政局4樓居住時，利用陽臺養(yǎng)了一些鴿子，時常有一些鴿友來家里閑侃鴿子，聽到大些的敲門聲她就說“鵓鴿客來了”，聽到連續(xù)不斷的門鈴聲，她又說“又是鵓鴿客來了”，并能叫出經(jīng)常來的鴿友的名字。并和他們噓寒問暖、家長里短的說上一氣。請鴿友們吸煙、飲茶、喝酒。在我出差時幫我飼鳥養(yǎng)鴿、澆花喂狗，七、八十歲了沒人教自己在陽臺上甩胳膊鍛煉身體。由于溺愛兩個上小學(xué)的曾孫時常在她的默許下將未出巢的幼鴿悄悄捉走。有幾次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20多天的幼鴿就不見了？她說是“飛上走了，又說掉到樓下不見了。”見我不再追問，心里偷著樂，以后我才弄清了原委。給鳥兒添食加水時因眼睛不好時常將水加在食碗里，將食添在水碗里。以至于我出差10多天回家時，鳥籠里都長出了谷苗。我養(yǎng)的一種鳥兒叫“麻鷯子”，它的叫聲是“吃谷醉、吃谷醉、吃谷醉酒、吃谷醉醉酒”，她給鄰里說鳥兒叫著他（指我）的名字叫他開會走。當(dāng)時我養(yǎng)的鴿子是徽縣朋友從上海中國信鴿協(xié)會種鴿棚引進(jìn)的“勃默德”鴿子，她說是“沒沒地”。我洛陽的朋友給我引進(jìn)了3羽幕利門火鳳凰鴿子，她的長孫領(lǐng)著兒子非要借走，結(jié)果養(yǎng)了半年將一只雄弄死了才拿到我家，我說“這只鴿子可是值一頭牛的錢”她卻說“拿來時鵓鴿都是好好的”，讓人哭笑不得。

    我的岳母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母親，我們這里的喪葬風(fēng)俗有“三年等了十一期”的說法，這三年紙燒了十一期也燒完了，孝子孝孫們也燒盡了身上的白孝、黑孝、紅孝、綠孝，個個都盡到了孝子的責(zé)任和義務(wù)。故去的老人也成仙了。追思曾幫我養(yǎng)鴿的平凡老人的當(dāng)天，有些朋友還登門“要討個說法”，并奉上了禮錢，但都被我們一一婉言謝絕了，但我從內(nèi)心感激他們，真的。雖然我們也給好多朋友家無數(shù)次的送上燒三年紙的“禮錢”，但我們卻不想打攪任何一個人，不想連累單位、不想連累朋友、不想連累其它親戚，真的。

    追思一個幫我養(yǎng)鴿的老人，追思一位平凡的默默無聞的母親，她幫我的妻子帶大了我們的女兒，幫我養(yǎng)了15年鴿子，她和我們共同生活了24年，她功高于天！世上的事說巧真是巧，三年前的今天也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我們在大雨中給老人守靈送終，難道一個平平凡凡的老人和她的子孫們感動了蒼天？不，是所有在大雨中為老人操辦喪事的親朋好友們、四鄰八舍的鄰居們感動了上天，我們將永遠(yuǎn)銘記在心。

    此時此刻四面山頭云霧繚繞，白云濃霧將化做我們的追思長長久久，此時此刻雨過天晴鵓鴿翱翔，藍(lán)天鴿影將化做我們的懷念永遠(yuǎn)永遠(yuǎn)。青山松柏作證，我也將這種懷念獻(xiàn)給上個月過世的我的85歲高齡的二姨。追思故去的人，記住她們的恩德。讓我們健康快樂的生活。岳母去世三周年紀(jì)念我們沒有大操大辦，只好將心中的思念寫成上述文字奉獻(xiàn)給朋友們，我想這才是最好最好的紀(jì)念。同時真誠的感謝朋友們的關(guān)懷和掛念。

    題記——收筆時電閃雷鳴暴雨傾瀉，雖可造成災(zāi)害，但卻給這個中伏又帶來了一場意外的涼爽。這就是實實在在的生活，愿天下的人們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記于2009年8月4日（農(nóng)歷6月14日）19時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