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只鴿子交談(圖)
趙豐超
清晨,我抱著茶杯坐在窗前發(fā)呆,冷不丁見一只鴿子撲來,為之一驚,又見它輕盈地落在了窗臺上。說起鴿子,我沒有特別直接地接觸過,但是腦海里卻有幾個關(guān)于鴿子的片段,印象深刻,至今難忘。
中學校園里有一座高大的圖書館,尖尖的穹頂,墻面由仿真石材砌成,看著特別結(jié)實,像一座堅固的堡壘。最奇怪的是穹頂里住著一群鴿子,不知是何人所養(yǎng),也不知其以何為食,每日只聽到咕咕的叫聲。當時的學校還有一座鐘樓,每到半點或整點,都鳴響報時,鐘聲與教堂無異。鐘聲驚動了鴿子,它們撲扇著翅膀在校園上空盤旋,尋找立錐之地,驚異于人世間的熱鬧與繁華,想必也為人們的匆忙和擁擠感到不安。
有幾個黃昏,我曾順著掛滿鐵銹的旋梯爬到穹頂上。我很奇怪,它們驚悸鐘聲,卻不怕人。我離它們只有三五米遠,它們兀自蹭著腦袋,咕咕叫著;蛟S是對形單影只的我感到放心,也或許有特殊的異能,能清楚感受來客的善惡,所以它們?nèi)恍咔印?/span>
據(jù)說《鷗鷺忘機》就是這樣的故事,一個人很喜歡海鷗,每日與海鷗嬉戲,他們互相親近,相顧如同類。卻說某日這個人在父親的教唆下,想捕幾只帶回家給父親玩,誰知任他如何呼喚,群鷗盤旋天際,再也不愿落在他的肩頭。鴿子也很敏感,心細如發(fā),眼明似箭,善察各種馬腳。我常想,鳥且如此,何況聰慧的女子呢?其實,善良即便放在心底的最深處也無妨,萬物知之,不需言說。
看過一段說明,幾米畫繪本之前曾患過重病,差點與這個世界告別。他經(jīng)年躺在無菌的病房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看天花板。一個脫離社會飽嘗孤獨的人,究竟有怎樣的體驗,不得而知。一天,一只鴿子來到他的窗前,平淡無奇,偶然而自然。然而當它拍打翅膀離去時,幾米淚如泉涌,我不知這淚中究竟溢著什么,是失望,是希望,是迷茫,是徹悟?是否只有經(jīng)歷過極大痛楚的人,才懂得何為幸福;只有真正飽嘗了孤獨的人,才能與草木魚鳥相顧如同類;只有無限接近死亡的人,才明白生的意義?孤獨是一股氣味,滲進了他的骨子里,又從一幅幅漫畫里冒出來。至于那只鴿子,不僅是他神交已久的朋友,更是生命的引線,穿透了他的孤獨的針眼,我想那種體驗當是一種新生……
高中時有個同學,嗜鴿如命,為了賽鴿,背著家人搭車千余里去放鴿子。他親手編鴿籠、上鴿環(huán)、做鴿食,幾乎花掉了所有的課余時間。當他以蘭花指似的手勢撫摸過鴿子的小腦袋、翅膀、尾羽時,臉上總掛著驕傲,好像那鴿子是他親生的孩子。我曾問他,鴿子再好,不過是鳥,為何愛它獨深?他說,你不懂的,離家千余里把它放飛,然后拼命往家趕,到家時,見它早已在屋檐下沖你咕咕叫著,那一刻感覺很好。我終不知那一刻有多好,他歪著頭撇撇嘴,好像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他說,我們之間有一種承諾,說不出來,卻很信任,我知道它會回來等我,它也不爽約,大概就這樣。
眼前這只鴿子,不飛又不鳴,也不知是誰的神交。在我的窗臺上,它打著瞌睡,憨態(tài)正好。它不懼我,還肯臨幸敝廬,我很欣慰,忍不住陪它打了一場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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