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牧鴿人[四十八]
牧鴿人滄桑之潭州鴿事
曾仕隱謀生渾無計 星沙城飛奴伐鄭州
上篇說到苦娃子輾轉不能成寐,妻子輕聲問道:“娃子,心裡又彆著什么事!說出來排觶排解,別自己悶在心裡,”仕隱嘆了口氣說:“這期工程己完工前天己驗收,只待甲方結算工程款了!蹦普f,這不是好事么?你還犯什么愁呢!睡吧。說完就要關電燈。她剛伸手就被仕隱止住,苦娃子又說:“妳有所不知,這次工程款金額較大,郝老刁(掛靠單位廠長)和劉志誠(渾名劉軍師)是我們的領隊,他們已風聞我等這次結帳后會跳槽,我怕錢匯到帳上,掛靠單位另生枝節(jié),到時真是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狀,怎不叫人擔心,這日子真難熬啊!”說完又嘆了口氣。莫菲知道了丈夫憂慮的原因,她試著說:“娃子,這事不妨找林伢子商量商量,向他討個主意如何?”,仕隱只晤了一聲徑自睡去。
第三天回到北郊工地與林伢子商量這次結帳的事,將自己擔心的事跟他說了,請他想個萬全之策。林技略一思襯笑了笑說:“這幾年打機械流的吃這種虧的人不少,我們真得想個法子不吃這種虧”。犟驢子馬上接茬說,我不是在向你討教嗎,說事痛快點。別老一套,繞來繞去聽起來不舒服。被犟驢子搶白了幾句的林技也不生氣,他是個邊說事邊想事的人,知道這位也是黔驢技窮了,不然不會來找他拿主意。如是說:“常言道,欲取之,先與之,……”又來了不是,少拽文來點實在的好不好,犟驢子截斷了林技的說話。這回林技可坐著不吱聲了,這犟驢子一看這架式,知道林伢子犟勁上來了,忙說:“好兄弟,哥不是著急嗎?別見怪,別見怪,你還得拿個好主意,以策萬全”。真是條犟驢,牽著不走,鞭子趕著倒走。便說:“還是那句話,欲取之,先與之!边@曾仕隱又忍禁不住的問,此話怎講?林伢子無奈憤憤地,“你別老打岔好不好,等我說完你不就知道了,劉領隊生病不是有半個多月沒來了工地嗎,你可回縣里一趟,先別去廠里,帶些一禮物,封一個500元紅包去老劉家,又面授機宜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犟驢子聽得直點頭,連聲說妙,但對送伍佰塊錢覺得太多,相當于當年一個普通三級工全年的基本工資,(普通三級工的月基本工資為38。5元)。還沒等犟驢子開口,林伢子繼續(xù)說道:“這老劉非等閑之輩,是廠長的親戚,為人貪而心地狹窄,是亇敗事有余的傢伙,他們已風聞我們會跳槽,這次結帳難免會生變故。所以先要安頓好他,你是聰明人,話就不說透了”。經他這一點撥犟驢子才恍然大悟。當晚林伢子在棚子里弄了一“火鍋”和一些醬菜,兄弟們圍“爐” 而飲,推杯換盞嘆世之坎坷、笑談風雨人生,這時方覺得這壺中日月真長。真是:袖里乾坤、壺中日月,真費思量!
次日,犟驢子依計而行,回縣里去到老劉家,劉志誠一見曾仕隱帶著禮物看望他,心里己猜到了幾分,一定是為工程結算事而來。他風聞這曾、林兩位準備跳槽,廠方也就準備好截留部份工程款。老劉將曾仕隱讓進堂屋,落坐后仕隱言道:“老哥染恙沒能來探望于心不安,還望老哥勿怪。這次備些薄禮,不成敬意,請老哥收下。他并按林伢子所說也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這劉志誠收下禮物和紅包后,暗想這小子出手還大方,就滿口答應,隨即和仕隱就去廠里向郝廠長匯報后,到財務上開出張預結工程款的發(fā)票,并在仕隱帶來的工程決算清單上蓋了公章。老劉本想留曾仕隱住一晚明上午一同去星沙,仕隱卻說他趕下午的車先回去,要老劉明上午隨后來星沙。這劉志誠一想,這樣也好,就讓仕隱先走了。他還得和廠長商量改變原方案。他心里又在盤算,眼下先放你們一馬,末了結帳就別怪我們不地道了。
劉志誠次日如約到來,正是尚午時分,仕隱兄弟倆請他在館子里夫了一噸(方言,吃),灌了幾杯黃湯后,這劉志誠就有些飄然了,仕隱許渃劉今后按月開工資,在工程結算時一次付給。劉志誠聽得眉開眼笑,露出嘴里那幾顆黃門牙說:“謝過你兄弟倆臺愛,臺愛……”仕隱與林伢子相互看了一眼,又說:“酒我們就不喝了,下午還得去甲方辦理支票轉帳,老哥還得趕回廠里去。煩勞老哥速去速回,還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年關在即大家都等著錢過年”,劉領隊說:“這個你們盡可放心,要不仕隱同去如何?也省得我來回跑,錢萬一有個閃失我也不好向你們交待”。 這時林伢子言道:“劉老兄說得極是,明上午仕隱就隨劉領隊回廠結帳吧!”吃罷中飯,下午曾仕隱和老劉在甲方辦好了付款轉帳手續(xù),甲方黎會計說余下的工程款在年前可以結清付欵,據(jù)黎會計透露該廠3號流水線改造工程己批下來,年后可簽合同。這劉志誠聽后喜之不勝,決定要曾仕隱馬上同他搭車轉回縣里。
回到縣城已是下午快六點了,老劉安頓好曾技師住下后說:“我先到廠里去一趟,等我回來再一塊吃晚飯”。 說完匆匆就走了。老劉找到郝廠長,將情況細說了一番,郝廠長聽后也非常高興,如是說:“你明上午早點去銀行辦理進帳,然后到財務開張現(xiàn)金支票將應付他們的款先全數(shù)取出來,要曾技師到財務上辦理領款手續(xù),將錢交給他后你馬上送他去汽車站,等他上車后你再回來,我還有事跟你說。這劉志誠轉回旅店已是晚上快八點多了,見著曾仕隱劉連說對不住、對不住,真是晚飯晚吃了。倆人出門在小館子里隨意吃了餐晚飯,劉將廠長所說告訴了他,這時曾仕隱才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從心里佩服林伢子有謀略,次日上午九點曾仕隱去到廠里財務室,見老劉己在彼,辦完手續(xù),仕隱從蘭布胯包里拿出一亇有紅五角星的黃書包,將桌上一匝匝的錢塞入其內并將零錢數(shù)了一下一同放入其內。然后將黃書包置入蘭布胯包內、繞過腦殼斜掛在左肩上,他與劉志誠的同往汽車站而去。臨上汽車前仕隱約老劉古歷臘月十八帶發(fā)票去甲方結帳,并遞給他一張寫明金額的紙條。班車發(fā)動了,老劉送走了曾仕隱。
這時已是1976年元月,曾仕隱順利的與掛靠廠方結清了全部工程款已是農歷十二月二十二了。他們己撤出了甲方工地,分發(fā)了合伙人每人應得的累計工資后、這個“工程隊”就暫時散了。仕隱邀請林伢子夫婦上他家過小年,(中國漢族民俗農歷十二月二十四是過小年,是每家都要送灶王爺回天庭的日子,灶神將向玉帝稟報人間的善惡,直到來年正月初四又迎回灶神。)林伢子略一思襯便說:“仕隱,還是你全家來敝舍過小年吧,相交這么些年你與嫂夫人還沒來過我家呢!仕隱知道他的用意,是不想給自已添麻煩、也就欣然答應了。是日,苦娃子帶著妻子莫菲來到林伢子家。見到了林伢子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他妻子端莊賢嫻,一看就知是個大家閨秀。這一餐豐盛的小年飯,他倆的臉上都掛著些酒意,從誠摯的談吐中苦娃子更進一步得知林伢子離開單位的真正原因;在軍宣隊、工宣隊進駐各個單位,各級成立了“三號辦”辦公室時期,三號辦錯將他父親“起義” 定為反革命分子,他就被連坐成了反革命子女。為此倔犟的林伢子很不服,跟三號辦的理論了幾句就被審查,后來單位領導作出一亇荒誕的決定,將他“停職自謀生路” 真是用心良苦。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離開了單位。但林伢子說,如果不是這個“決定” 他的下場可能還會更慘,從此他就入了另冊,開始了他的另類人生。當年運動中被戴上帽子的(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右派分子,以及叛徒、特務、走資派)分子。加上解放初期已劃出的“地主分子、富農分子”。這一批人被打入另冊,加上“血統(tǒng)論”政策使其直系親屬也淪入另冊,于是,另冊人口成為社會上倍受歧視的群體,成了賤民階層。是一個從1949年到1984年在中國政治生活中活生生存在了35年的特殊社會階層。文革期間,普遍發(fā)生將五類分子驅逐出城市,強迫遷往農村的情況。
飯后犟驢子參觀了林伢子餵的鴿子,有七八只之多而都是些雨點和灰殼,拿他的話來說餵著只是消遣而己,故此也沒有什么講究,但他又說:“其實呢,我非?釔坌砒潱@小小的信鴿深藏的奧密太多了,從遺傳到歸巢之謎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使那些癡迷鴿子的養(yǎng)鴿人沒盡頭的在探索,為此我從未放棄過眷注它們,自文革以來發(fā)生的事太多了,人被弄的昏天黑地也就無遐顧及了,人啊!總是在急流和漩渦中生存著”。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時苦娃子也不知說什么才好,有些嚅囁了。也不知為什么他如是說:“是。∧阏f的也是,人不就像苦行僧么?不歷盡人間千般磨難苦楚又怎能成佛呢。我輩雖非僧非道,不能像佛家那樣孤身只影長伴青燈,也不能暮鼓晨鐘、明心見性;更學不來道家去求空谷虛靈,寧靜致遠。但是我輩這些年來受的磨難苦楚與苦行僧何異,看來似乎還無有盡頭,常言道菩薩有慈悲渡人之心,怎么就不來渡渡我等呢?扯遠了、扯遠了!掌嘴。還是說說那些多年不見的養(yǎng)鴿人吧!與他們失去聯(lián)系算來有五年多了,也不知現(xiàn)今潭州鴿人和養(yǎng)鴿的情況,哪天得閑我們去拜會拜會那幾位老前輩如何?”林伢子一聽又提神了,忙說:“好呀,我是天天都閑著,我們大后天上午去如何?”如是倆人約定大后天先去拜會羅剃頭老前輩。說完仕隱起身告辭,林伢子夫婦送出門外,倆女人又寒暄了幾句,莫菲才隨著丈夫離去。
曾仕隱帶了些禮物與林伢子來到坡子巷羅家,仕隱報門而進,一聲“羅大爹在家么!”老羅聞聲而出。四目相對這羅剃頭顯得有些驚詫,“羅大爹,您老人家好!崩狭_認出是曾仕隱忙說屋里坐、屋里坐,落坐后老羅說:“曾伢子呀,你咯多年上哪里去了呢,那些養(yǎng)鴿子的老朋友都在問及你,尤其是那個三毛陀來一次問一次,后來傳說你已……”老羅還待繼續(xù)說下去,只聽內房一聲咳嗽,接著傳來“你這老不智,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張臭嘴” 是羅大娭毑在責怪老羅了,生怕他再說出不吉利的話來。接著羅大娭毑端著兩杯茶從房里出來,仕隱倆人忙起身接過。老羅忙改變話題說;“曾伢子你還記得桂花井老劉么?69年他去五七干校勞動,搞了幾年在72年他又從干;貋砹,他家那個小院子又熱鬧起來噠,玩鴿子的都喜歡去那里扯談(四川人說的擺龍門陣)。不知你們還養(yǎng)了鴿子沒有?”仕隱回道:“我倆一直都在養(yǎng)著鴿子,養(yǎng)的不多只有十來只!绷_接著說:“養(yǎng)著就好,自69年秋放過400公里信陽后就再冒比過賽,北門有幾亇冒路子鬼(方言諧音:指說話沒有方正的人)吆喝著要放1400公里北京城,真是。ǔ裕┒嗔说耍ǜ蝌郏┛诶锩暗梦,但是聽老劉那邊講今年準備搞一場800公里放鄭州,有的又講只放五、六百公里。唯一擔心的是怕參加的人少鴿子不多搞不成氣,倒底放哪裡還冒講!边@倆人一聽暗暗高興,心里在盤算著……
倆人離開羅家后一路上都在扯放鴿子的事,可惜都沒有什么鴿子能參加,犟驢子說不如把能放的鴿子年后三四月間我們去訓它一訓,也去湊過熱鬧。林伢子說我比不了你,我是武漢都沒放過底子太差,但我也會選兩只去試試,倆人邊走邊說就要分路了,彼此道了聲“好走” 就分道而行各自回家。
年一過很快就到了3月中旬,這犟驢子在棚中倒選出了四隻鴿子,其中三只是翻毛配大鼻子的子代,都快兩歲了。林伢子棚中真是無鴿可選,但他霸蠻還是挑了兩只他認為好一點的,于是兩人開始挑好天氣訓鴿,從高家坊20多公里開始,接著放汨羅50公里,還好、兩家都沒丟鴿子。第三次放岳陽136公里時犟驢子沒丟鴿子,而林伢子第四天回了一只、另一只蹤影全無,這一來二去的就到了4月中旬,他倆決定下站放180公里蒲圻,選了個日子帶著用紙箱裝著的五只鴿子搭下午北去的普快,火車到蒲圻站時己是半晚11點多了,倆人只好貓在候車室等天亮,因下半晚沒有過路車,候車室空蕩蕩的只有他倆人,因而遭到車站執(zhí)勤的盤問,幸好帶有原單位的工作證才沒惹出麻煩來。清早七點在站外的空坪將鴿子放了。匆匆吃過了早餐,又買八點多往南的快車票上了火車,倆人都在揣測鴿子能否飛回去,一路迷迷瞪瞪回到了星沙。
犟驢子一周內回齊了4只、林伢子那只飛失了。但他還是陪著曾仕隱帶著四只鴿子上了趟湖北咸寧260公里,結果丟了一只非翻毛血統(tǒng)的雄鴿。這段時間曾林倆人過從甚密,因此林伢子隨著犟驢子結識了很多養(yǎng)鴿子的朋友。也成了羅家和桂花井劉家的常客。每每入夜在劉老前輩家和鴿友談天論鴿時真是別有洞天。就在當年6月中旬的某亇晚上,就在劉家那個小庭院里,很感突然宣布6月20號放鄭州,這也是文革末期潭州鴿人首次800公里鄭州賽鴿,6月19日共集鴿13羽,搭乘當天長沙到北京1次特快去鄭州。次自早13羽鴿子在鄭州站開籠放出……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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