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牧鴿人[四十六]
牧鴿人滄桑之潭州鴿事
東北佬離湘歸故里 饋贈鴿錚敲月下門
隨著歲月的推移星城首放信陽以后轉眼間己是1969年。自黨的九大以后,全國進入“斗、批、改”階段。徹底否定所謂“修正主義路線”,如是養(yǎng)鴿是封、資、修的產物沒人提了,潭州養(yǎng)鴿人養(yǎng)鴿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翹首凝望,可見那灰蒙蒙天空下,那三五只、七八只一小群一小群的鴿子在低空盤旋。點綴著這隆冬歲未,就像那死灰復燃,迸出幾點星星之火,豈不知這星星之火亦可成燎燃之勢。也就是在文革中的這亇時間段,在繼續(xù)“清理階級隊伍” 的同時,“一打三反”運動接踵而至,清查“五一六” 分子、使清隊擴大化,那些階級另類和曾參加過“造反”的養(yǎng)鴿人、庶民又成為被專政對象,如果能穿赿時空回到那個年代感同身受一下,你會覺得當年想養(yǎng)幾只鴿子也真是太艱難了。曾仕隱這個另類又在艱難的生活著。
話說犟驢子從坡子巷回家后,想起那些未愈的鴿子就心緒不寧。他直奔鴿舍去料理那幾羽鴿子,那些鴿子因饑餓的緣故都擠向門邊。他往食槽內倒入一些己混合好的飼料,那些饑餓的精靈一擁而上爭搶啄食。他關上鴿舍門在舍外柵欄處看著它們,喙敲打槽盆之聲停息之后,那三只雄鴿已勉強能飛上棲息架,那幾羽雌鴿撲騰著雙翅,欲飛而不能。見到它們恢復得如此艱難緩慢,他無奈的嘆口氣離開了鴿舍。犟驢子一生別無長物,除了有亇溫馨的小家就是這些朝夕相聞的鴿子了。他雖然生活得艱難,但始終不愿意舍棄它們。此時又在考慮開啟封閉己久的信鴿出入口,修理信鴿出入口的起落跳板,重新安裝上入口碰門,在為這些鴿兒愈后重返蘭天作準備。
入夜,凜冽的北風呼嘯著,隆冬之夜特別長也特別冷,次日醒來己是漫天大雪。這時他又想起了老七的母親,己有好幾個月沒去看望她了,年關將近得去看看老人家。天上彤云密布,溯風肄虐,天是那么陰沉。犟驢子提拎著些許年貨直奔老七母親家而去,刺骨的寒風削面生痛,他只好壓低著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感到脖頸有冰冷的物事落入,頓時一股冰涼的細流順著脊梁而下,他扭動了下脖子抬起頭來,又是紛紛揚揚漫天大雪。他只好疾步而行趕到了“老七”家門首,見門上虛掛著一把舊鎖。不由心一沉,這樣的天氣老人家能上哪兒去呢?無奈,只好站在屋檐下等著。一陣“喔—喔”之聲從屋內傳出,怎會有鴿子在哼窩呢?他從門縫中向屋內張看,光線太暗,除了能確定聲音出處外,什么也設看見。好奇心驅使,他取下鎖推開木門走了進去,屋內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喔—喔”之聲也中斷了。他沒有顧及去找鴿子而直接走進了老人家的臥室,也是空無一物。仕隱呆呆的立著、想著,又發(fā)生了什么樣的變故呢?得找鄰居問過究竟。這時喔喔之聲再起,循聲尋去,見兩只絳鴿在墻角根親妮鳴唱,走上前想抓住它們,正當仕隱彎腰時,它們卻雙雙驚飛,撲騰著從破爛的后窗飛逃了。他無心再與它們周旋,轉身走出屋外,拉上門掛好鎖,匆匆去敲叫鄰居的門……
鄰居說月前她搬走了,是去了什么地方不得而知,留下這破舊的房子。謝過鄰居,踏著雪往回走,我很難過,后悔為什么不早點來探望老人呢?此時的心境仿佛是遠方游子回家卻見不到自己的母親。這時,雪越下越大了,飛舞的雪花隨著那陣陣雪風時快時慢、忽左忽右,大自然的一切都變了,漫天價地都是個白,天地渾然一色。在這朦朦的大雪中,我似乎看到不遠的去處,一老婦人佝僂著腰舉步艱難地在飛雪中蹣跚而行,那一頭灰白的頭發(fā)更白了。這不是老伯母么?這一驚非同小可,欲待招呼再定睛看時,除了那飄灑的雪花,哪有老人家的蹤影,這該死的短暫幻覺,使人倍添傷感。踏雪歸來,妻子撣去了我滿頭滿身的雪,外衣斑斑剝剝的畢竟還是被雪浸濕了一些。我將所見全告訴了她,妻子感嘆地說:“那鴿子真戀家,有一線生機,它們就逃了回來,豈知已是人去樓空。這老七至今都音訊全無,誰知他今后又會怎樣呢?”一股傷感之情充斥著這間斗室。
雪停了,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冷月的清輝將雪地映得更白。剛脫衣準備就寢,一陣急驟的敲門聲使犟驢子吃了一驚,借著窗外積雪反映的白光見時鐘方過九點,是誰寅夜來訪!他沒好氣地問:“這寒天冷凍的半夜敲什么門,你是誰!” 門外傳來嘶啞的回應:“小曾哥,是我呀,”這聲音聽來耳熟,還是不耐煩的問:“你倒底是誰,來找誰!”“我是楊錚,快開門吧,” 我聽出是“東北佬”那小子的聲音,心里不由一驚,他這時來干什么?是出什么事了,我按開電燈披上衣急忙去開門,門尚未完全啟開,“東北佬”就擠了進來,手上提拎著一只紙箱,他先將紙箱放在書桌旁邊。用手抖了抖舊棉軍衣,被摘掉棉軍帽的腦殼上冒著熱氣。我尋思那紙箱里裝的一定是鴿子,這小子為什么選這么個時候送鴿子來呢?一定是家里出事了。我正待開口問他,可他已先說道:“曾哥,事出突然,咱明早就要隨叔叔走了,有人護送。您喜歡的那幾只鴿子我抓來了,一共五只,您養(yǎng)著吧,您送我的那兩只鴿子我?guī)Щ貣|北去!苯又终f:“我還得在12點前趕回去”說完起身就要離去。
經他這一說,曾仕隱已猜到了幾分,他叔這次出事了,想不到戎馬一生的老軍伍,今日在湘支左的將官亦會如此。我忙說:“兄弟別急,先坐下來,今晚兄長為你餞行,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包您不會誤事!闭f罷犟驢子在床底下掏摸出一瓶燒酒,嘴里還唸道“寅夜客來不用茶當酒,床下摸出一瓶老黃湯!逼拮映春靡坏┗ǖ,一碟子已煮好的鹽水花生和晚上吃剩的“和菜” 一并放在桌上,拿來了兩副杯筷,犟驢子將酒倒入兩只玻璃盅內。與“東北佬”相對而坐,將酒杯遞給他后問道:“兄弟,家里出事啦!”東北佬先吱了一口酒,用大手掌抹了抹嘴巴然后說:“曾哥,我叔出事啦!明早專人護送去一個什么地方學習。叔告訴我,這一去不會再回來了。您知道我還養(yǎng)著十幾只鴿子,咱辦?我只好將那幾只您中意的抓來送您,您送我的那兩只我?guī)Щ貣|北去。其余的只好讓它們聽天由命了!彼觐D了一會接著又說:“我會讓它們自由的。今下午我已將那扇釘死的窗頁撬開了,它們可以從那里飛出去,我將所有的飼料全倒在一個大盆里,墻角四周也有,并將幾個水盆都灌滿了水,盡點心意罷了!睕]看出這莽漢對鴿子倒還真是有情有義。我說:“兄弟,你也別難過,你我相知一場,今霄一別,關山阻隔,望多珍重。”說罷長長地嘆了口氣。而后犟驢子又悄聲問:“近日可見到爛嘴吳!”東北佬一聽眼神變得呆板,遲疑了一下傷感地說:“爛嘴被槍子打死啦,我們這些人真渾啊!……”室內變得死寂,心里都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
莫菲嫂子岔開話題道:“今晚是為楊錚兄弟餞行,我們不說這些,愿楊鋒兄弟與叔叔一路平安,世道太平了再來湖南,我們等著你!睏铄P回道:“大嫂的話小弟記下了,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的” 。揚錚接著說:曾哥,記著我說的,凡事多加謹慎,哥嫂多保重。我得走啦。說罷將杯中殘酒倒入口中,起身戴好舊棉軍帽出門而去。在這寒冷的冬夜,蒼穹掛著一彎冷月,“東北佬”他不無遺憾地走了。我卻失去了相知、朋友。兄弟。我送他至街口,他踏著那皚皚白雪慢慢遠去,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這雪夜中。他說得對,那些打著各色旗號的人真渾。 霸旆础钡沟资菫榱耸裁茨?到中槍倒地的時候他們仍然沒弄明白。犟神無意去打理“東北佬”送來的鴿子,就寬衣睡下了,又是個寒冷難眠的長夜……
醒來已是響午時分。沒顧上過早就提著“東北佬”送來的紙箱去到鴿舍內,解開紙箱捆綁的繩索后,很小心地將五只鴿子抓了出來。兩羽桃花、三羽黃眼。其體形外貌均好,初看上去像是三雄兩雌,其中一羽深黃眼雄鴿體型偏大非常霸氣。看到這些鴿子犟驢子非常高興,但一想到“東北佬”的離去,不由人又諳然神傷,安頓好后他離開了鴿棚。下班回來后,“犟驢子”曾仕隱搬來一張靠背凳,置于鴿棚外,凝神端坐,點燃一根香煙慢慢吸著,從柵孔中注視著棚內那些鴿子。那些被囚禁的鴿子經過一陣子恢復,除雨點翻毛雌外,都能自如地飛上棲息架,一身羽毛也變得緊湊有光澤,病態(tài)基本消失,看到這些驅散了犟驢子心裡的愁雲。東北佬送耒的那三雄兩雌,其體形特別好看,有姿有態(tài)的,牠們在棚中非常活躍,不停的追逐嬉戲作態(tài),看來春心己萌動矣。經調養(yǎng)后剛恢復的兩羽小日本雄鴿、和那曾被囚禁的同伴,都站在棲息架上作壁上觀。可憐的雨點翻毛雌鴿卻躲在棚角,遠遠地瞅著牠們。其中一只很漂亮的黃眼灰雄,(下稱它為大灰雄)粗脖子大腦袋,其體形修長,頗有大將軍風度,在棚中卻十二分的霸道。牠不停地輪番追逐著同來的那兩羽雌鴿。一道來的另兩雄性同伴,懼其堅實之喙和強壯的翅膀只能退避三舍,休想分到半杯羹。萬般無奈,牠們就去騷擾翻毛雌,她側身相迎,舉翅擊之,三幾回合下來,這兩只不中用的雄也只好作罷,邁著紳士的步子悻悻的走開了。
再說那羽灰雌被大灰雄糾纏得有些飄然,只好俯首蹲下,大灰雄得意的挺胸昂首,深信無人敢與問鼎,他緩緩的一跳,雙腳穩(wěn)穩(wěn)地立于灰雌背上,正當牠俯身撥動灰雌尾羽時,冷不零丁飛落二物疾如流星直奔大灰雄而來,大灰雄這一驚非同小可,卜棱棱地從灰雌背上翻滾了下來……
欲知后事,且待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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