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和閑云先生去逛鴿市,鴿市人流熙熙攘攘,叫買叫賣此起彼落也真夠熱鬧的,倆人邊看邊聊,忽的閑云用肘碰了碰我輕聲說:后面有人追著叫您呢,我扭頭一看,見一人急步追了上來,口中叫著野鶴先生、野鶴先生,請停步、請停步。來人近前,一看這不是癩……來人他氣喘噓噓地接過話茬說:“是我,癩子貓,癩子貓呀!野鶴前輩忘了么?”。眼前站著的確是當(dāng)年賣魚的癩貓,野鶴心想;我只是買他魚的老主顧,又不會垂釣,怎的就成了他的前輩呢?這世道…。癩貓急著說:野鶴前輩好些日子不見、您發(fā)福了,我己不再賣魚啦,養(yǎng)了些鴿子、入了信鴿協(xié)會,在鴿市租了個小門面,專賣鴿子和信鴿用品。今日有緣得見、請兩位到我店中坐坐。
野鶴、閑云隨著“癩子貓”轉(zhuǎn)到鴿店,見店門上方橫掛著一塊木招牌,用隸書寫就四個碩大的黑字,“癩貓鴿店”。還挺講究,可惜那“店”字競雙燕斉飛,煞了些風(fēng)景。進店落座上茶,癩貓用鴿籠拎出來四羽灰鴿,請我們觀賞,乍一看外形幾乎一模一樣,全是中灰雄鴿,羽質(zhì)及尾羽都相當(dāng)好,恥骨生得非常緊湊,白底紫桃花清澈見底、非常漂亮堪稱上品,如果是一路鴿子,那這路鴿子的性狀表現(xiàn)非常好。閑云更是贊賞有嘉,連贊數(shù)聲妙!漂亮!上品!癩貓卻細聲說:“兩位前輩不要看它們生得好,眼砂又漂亮,但只中看不好用,這四只灰是同父母的兄弟,不瞞二位,這路鴿子凡出的是中灰雄鴿、300公里前就沒戲了”。這一說我倆都感到十分驚訝,對自已評鴿如此不済更感茫然。進而他又詭譎的說:“給我贏錢的全是垃圾灰白眉雌,灰雌是不會拿到鴿市上來的。我想邀請兩位前輩周日到寒舍坐坐,不知前輩可肯賞光!庇捎诤闷嫘尿(qū)使,我倆高興的應(yīng)承下來,如是別過癩貓又融入熙攘的人流之中。
周日與閑云如約去拜會“癩貓”,到彼見癩貓早在門前等候,將我倆迎入他家廳堂(吃飯的地方)落坐、獻上泡苶。他笑咪咪地說:“前輩降臨漏屋,真讓貓舍棚壁生光”我忍禁不住撲哧一笑說,賴先生幾年不見,說話都文謅起來了。閑云卻揶揄地說:“屋漏”尚可修補,“棚壁”豈能生輝?“可以的,可以的,如光線不好,多安兩盞電燈不就亮堂生輝了么?嘻嘻”癩貓笑著解釋說?磥戆]貓這人倒也憨厚。閑云生性詼諧我怕他嘴沒遮欄,再說出一些什么不中聽的話來,讓癩貓難堪傷了和氣,忙說:“好啦,別逗了,還是請賴先生帶我倆參觀參觀他的灰鴿吧!”癩貓連聲說好,如是由他領(lǐng)著上了二樓。
上得樓來,見由南至北三間鴿舍坐西向東一字排開,南、北向各有房屋一間,南邊房內(nèi)堆放著一些信鴿籠具、一些鴿飼料,還有一些釣魚用的漁具,看來癩貓還沒有忘掉老本行。中間的一間是他養(yǎng)鴿子的鴿舍,他將我倆讓入北房,算是待客的所在,北房內(nèi)陳列著很多癩貓這些年榮獲的各式獎杯和獎牌?砷e云坐不住,急著想看看那些傳奇的灰鴿,癩貓卻說:“閑云前輩稍待,先讓我先說說我棚里這些鴿子,然后請倆位前輩示(賜)教。全棚共有五十多只,其中上好種鴿就有二十來只,獲獎的邋遢灰還有十來只,還有…”看來癩貓是在炫耀。我忙接著話茬說:“賴先生你先帶我們看看那些獲獎灰,完了再欣賞欣賞您那些種鴿,然后再討教您的成功經(jīng)驗如何?”聽到說要向他討教成功經(jīng)驗,癩貓非常受用,競有些飄飄然了,他爽快地連聲說好。
在他的賽鴿舍中,我們見到了那些曾獲過大獎的垃圾灰白眉雌鴿,都是中等偏小體型,如果不是白眉的外形大小和位置不一,你根本分不出誰是誰,我們逐一地上手欣賞了這些獲獎灰鴿,發(fā)現(xiàn)這些深灰雌鴿共同的特征都體型較小但骨架硬朗、胸肌飽滿肌肉彈性很好,雌鴿眼砂均為淺黃眼沙且呈盆狀,但遠不及雄鴿眼砂明亮,這種類型的雌鴿在我所接觸的鴿子中難算上品,但那些黃燦燦的獎杯獎牌又使你毋容置疑,癩貓說它們都不像父母,父鴿是亮灰蘭底紫桃花,而母鴿是淺雨點深黃眼,卻育出這些白眉淺黃眼垃圾灰雌,根據(jù)它們的性狀表現(xiàn),該又是什么新物種呢?癩貓又是怎樣作育出來的呢?我腦子里滿是疑團,感到癩貓這路灰鴿的形成非常神秘。癩貓這人更神祕,這路種鴿又會是誰的呢?今日非得探出個子丑寅來,以釋心中之疑。
看完種鴿重新返回北屋,他給我倆換了一盞茶,然后說出一番話來:真是“時來風(fēng)送滕王閣”造化弄人,這賣魚人競遭際了“賈工程師”,造就了一代梟雄、和他十年養(yǎng)鴿的輝煌。癩貓回顧說:“那還是九十年代末期的事了,為生計開始販賣鴿子,每天上午九點以后在花鳥市場擺了個地攤專賣鴿子 ,用低價收進的各種鴿子,加些錢再賣出去,生意還過得去。但每天還是去江河里釣魚,如果運氣好釣到類似武昌魚,我準會給愛吃武昌魚的賈工程師送去,其它的魚就拿去菜市隨意賣了。“賴先生可曾釣到過烏龜?”閑云調(diào)侃地說。癩貓聽后先是一怔,接著臉色一沉,他最忌諱人家提及此物,卻又解嘲地說:“沒有,沒有,運氣好的人是不會釣到它們的。”說完笑了笑,他笑得非常難看。閑云無端嘲弄癩貓使我非常生氣。癩貓對閑云前輩的無端潮弄并不在意,接著他向我倆追敘了一段養(yǎng)鴿的往事;
他說:無獨有偶,某天有個要買鴿子的外地人問我,有沒有“賈秀才”家的鴿子賣?當(dāng)時并沒弄明白這“賈秀才”是何方神圣,就指著鴿籠里的一只戴有足環(huán)的絳雄說:“這只紅雄就是正宗`賈秀才'家的鴿子”,還載有他家的環(huán)子呢?買者詭譎地笑了笑、搖搖頭就離開了。事后我得知“賈秀才”原來就是賈工程師,他是不養(yǎng)絳鴿的,不過他家的鴿子挺有名氣,值錢。從此我心里就盤算著向賈工程師討要兩只。那年臘月我去江河里釣魚,說來真是老天爺幇襯我,競釣到兩條大眼泡邊魚,我急忙忙地提著漁簍趕到賈家,賈工一見偌大兩條活生生的武昌魚非常高興,連忙付錢,我死活不要錢,說是送他的,賈工程師(下稱賈老師)不依,我這才嚅嚅地說:“魚是送您的,錢是萬萬不能收,賈老師,您是否能送我兩只小鴿子呢?”賈老師稍一遲疑后說:“可以,可以,可我棚里沒有小鴿子,送你兩羽大的吧!這對鴿子年齡偏大一些,但你用得著!彪S后從鴿棚中抓出一對灰鴿送了給我。我養(yǎng)鴿子就從這對鴿子開始。
我在雜摟上隔斷出一間簡陋鴿舍,養(yǎng)著六只鴿子,(其中四只不知來歷) 。為了感謝賈老師的支持,每到年節(jié)的前幾天我一定會守在江邊釣邊魚。次年,我拿了那對灰出的四羽子代(三雄一雌) ,參加當(dāng)?shù)伉潟拇嘿悾诺蕉俟锞腿珱]戲了,心里窩火又不好發(fā)洩,我還是把這件事告知了賈老師,他沒說什么,只笑了笑,他不經(jīng)意地問了問參賽鴿的羽色和眼砂,就再沒有說什么。他又從棚里抓出一對一歲左右的年輕鴿交給我說:“回去試試這對鴿子吧,只須調(diào)養(yǎng)下就可配對,記住,出了小鴿子別忘了讓我看看,你鴿棚里留養(yǎng)一對媬姆鴿就夠了,其它的雜鴿不要再養(yǎng)了”。我真沒料到賈老師會又送我一只亮灰和一只雨點,我提拎著這對鴿子,帶著謎一樣的心思離開了賈老師的家。
轉(zhuǎn)眼間又是一年。癩貓?zhí)嶂擞瘌澴,五灰三雨點,年齡約6-8個月左右。說是那羽亮灰和雨點雌出的,賈老師看后仍然只是笑了笑,建議他留下那三只雨點,讓五只灰去參賽。癩貓唯唯,寒喧幾句就告辭回家;丶液螅]貓對賈老師的參賽運作陡生抵制之心,心想去年血本無歸,今年這五只灰還沒有去年那四只壯實好看,尤其是這三只母貨,那毛邋里邋遢(垃圾灰畫眉),個頭又小還長著白眉毛,拿這樣的鴿子去比賽不是去送死么?這賈老師也真是不養(yǎng)不心痛。癩子貓同時在抱怨賈老師,因去年一次他就被搞怕了,但又無奈,畢競賈老師是文化人,對養(yǎng)鴿子很有研究,自己想多了也沒用,再信他一次,如是,癩子貓揣著既無奈又矛盾的心情又一次參加了協(xié)會的春季訓(xùn)鴿。出人意料的是300公里前僅丟失一只公的,還有一雄三雌可以進預(yù)賽,但癩子貓高興不起來,他怕放300公里的結(jié)果會和上年一樣。癩貓拎著四只灰,提著一顆忐忑的心參加了300公里集鴿。集鴿回家后,他心緒不寧,第二天也沒去擺地攤,在家等鴿歸。他不時仰望天空,兩顆己疲勞的眼睛仍苦苦地在天際間搜尋,當(dāng)時鐘快11點時,突然見兩道黑影從天際射落,一亮翅,幾乎同時降落在進口跳板上,競是2羽邋遢灰。次日又回了一羽邋遢灰雌,那羽中灰雄再也沒有回來。
癩貓第一次提著參賽鴿參加500公里集鴿,他是個不引人注意的主,加上那三只邋遢灰其貌不揚,沒人與他搭訕,頗遭冷落。集完鴿他如釋重負,這是最要命的一博,成敗論英雄就在此舉,癩貓說當(dāng)時他并無奢望,只求能回歸一只就意足了。出乎意料,這次500公里決賽,癩貓競贏得冠軍、第三名和21名,三羽全歸。于是乎彈指之間癩子貓就成了鴿友街談巷議的名人,傳言赿傳赿奇,競把邋遢灰說成“癩貓灰”啦,知情的鴿友說他去年放四隻,180公里就剃了光頭,今年放仨來仨,還弄個冠軍、季軍,真邪乎!于是他的地攤來客多了,雖無車馬水龍之勢,但收益見漲,競有人稱呼他癩哥,要買他的冠軍雌。還有鴿友想打聽這路鴿子的出處,癩子貓對此口風(fēng)很緊扎,從不露些許風(fēng)聲。這時在癩貓心里賈老師就是一尊神。
當(dāng)癩貓?zhí)崃嘀侨皤@獎鴿走出賈老師家門時,賈老師己面授機宜,按賈老師的運籌癩貓他又著手配對。從此他開始購買大賽環(huán),賈秀才告訴他,對要套環(huán)的乳鴿多觀察,等十天左右,能分辨出一些端倪時再強套,避免套環(huán)過多失誤,(看來賈秀才在玩遺傳變異)就這樣年復(fù)一年,十年來邋遢灰為癩貓贏得不少冠亞軍和前十名,成就了鴿壇一代梟雄和他十年賽鴿的輝煌。聽完了癩貓的講述,解開了他養(yǎng)鴿之謎,“賈秀才”駕馭癩子貓賽鴿如斯,真乃神人。但其謎尚不能解,如是我倆與癩貓相商,煩他引薦去拜會“賈秀才”。
我等仨相偕來到賈秀才住處,賈秀才將我等三人迎進客廳,癩貓一一作了介紹后依序落坐,稍事寒喧,我就切入正題對賈秀才說:久聞先生大名,無緣得見,我等今專程拜訪討教,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賈秀才忙道:野鶴兄過獎了。常聽癩君言及二位乃鴿界達人,何由自謙?
野鶴道:非也!癩君說先生斷鴿能知未來,癩君之能叱咤風(fēng)云乃君所賜,先生真神人也。此時閑云亦不甘寂寞地接過話茬。
閑云道:賈老師能否將信鴿遺傳之道略示一二,解我等迷津。
賈秀才言道;我乃一介窮儒,從事生物遺傳工程,至于鴿道吾不敢妄言,舍內(nèi)之鴿實內(nèi)親所贈,均乃純品系鴿且有賽績,吾養(yǎng)之自娛而己。癩君能一度崛起,實乃遺傳“變異”所賜,非吾之所能。
野鶴問:賈先生可否給我們說說遺傳,諸如遺傳物質(zhì)、遺傳變異、顯性及隱性基因等等,更想知道的是癩先生垃圾灰鴿的育成。
賈秀才答道:好,好,生物遺傳一說嘛,是這樣;遺傳是通過遺傳物質(zhì)(核酸)自我復(fù)制在物種上下代之間進行傳遞,維持物種遺傳物質(zhì)的穩(wěn)定性,使物種不斷繁衍與發(fā)展。生物繁殖過程中,親代與子代、以及子代各個體之間各方面相似的現(xiàn)象則謂遺傳。親代與子代、以及子代各個體之間總會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有時子代甚至產(chǎn)生與親代完全不同的性狀表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謂“變異”。信鴿亦是如此。例如兩只近親慕利門鴿回血所作育出的紅白花“火鳳凰”就是一例。
上面我談到了性狀表現(xiàn),什么是性狀的表現(xiàn)呢?就信鴿而言就是指所育出的子代鴿的個體的各種形態(tài)特徵和各種行為特徵。例如信鴿子代己表現(xiàn)出來的性狀。如他的體形、骨骼、眼沙、羽毛等等方面的特徵都是性狀的表現(xiàn)。是由其細胞內(nèi)的遺傳因子決定,遺傳因子有規(guī)律的向后代傳遞。那么什么叫顯性與隱性基因呢,是指“在雜合狀態(tài)中,能夠表現(xiàn)其表現(xiàn)型效應(yīng)的基因為顯性基因”。也就是說信鴿的子(女)代能夠完全表現(xiàn)出親鴿(父母鴿)的相同性狀,這種表達即為“能夠表現(xiàn)其表現(xiàn)型效應(yīng)的基因”為顯性基因。反之,則為隱性基因。
賈秀才最后要談到垃圾灰的育成他說純屬偶然,其原因在于兩只不同羽色,不同眼沙的雄雌配偶(即形態(tài)特徵不同)所育出的子代其性狀表現(xiàn)都不同,有類似父母的,有完全與父毋不同的性狀表現(xiàn),例如這兩羽親鴿作育出灰鴿、雨點鴿、還有與親鴿完全不同的淺黃眼垃圾灰畫眉雌(屬變異)。信鴿不同于其他生物或者動物,變異后的信鴿仍須通過不同距離的比賽,來介定變異后的優(yōu)劣,優(yōu)者繼續(xù)作育,劣者終止作育。也就是說信鴿變異中的個體也有劣貨。在兩度訓(xùn)賽的表現(xiàn)結(jié)果,變異的垃圾灰畫眉雌,除具備適應(yīng)當(dāng)?shù)刭惥環(huán)境的特質(zhì)外,還保留了該品系速度快的特質(zhì),故此才形成了這線垃圾灰鴿。怎樣去保留和繼續(xù)延續(xù)這種遺傳,今后將又是一個艱難的課題。
與賈秀才一席長談,使我倆搞清了遺傳的某些慨念,以及“癩貓灰”的育成,真是受益匪淺!白儺悺蹦茌d舟亦能復(fù)舟。但我總隱隱感覺到,某些要領(lǐng)賈秀才并未盡言。我倆謝過賈秀才與他倆告辭,離開賈秀才家時,己是蒼茫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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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連載:《鴿海勾沉-軒轅蘭狐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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